宁瑛和李砚如这趟不算白跑。
至少从陈绍的口中，知道王九华对陈绍抱有奇怪的敌意。
回程路上，宁瑛拿出小云送给她的香囊，唉声叹气，“你说，我父亲为什么会讨厌陈绍？”
李砚如沉默着。
好在宁瑛没指望他回答，反反复复把玩着香囊。香囊做工真的很粗糙，也就比她的水平好一些，绣着不知道是鸭子还是鸡类似鸳鸯的东西。但因为布料名贵，有保平安的寓意，小云一直舍不得扔。
李砚如盯着宁瑛，心中一会儿觉得她各个角度都无比秀美，一会儿又觉得她的灵魂胜于皮囊。
宁瑛摸了摸自己的脸，“你看什么？”
李砚如轻咳，脱口而出，“其实我有猜测，王九华讨厌陈绍，大约是因为你母亲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事已至此，李砚如只好讲出自己的所想。遂道：“你母亲和陈绍一路从并州流浪至此，途中危险肯定不止遇到一匹孤狼。”
春心萌动的豆蔻年华，遇到一个舍命相救的表哥、一个踏实勤劳的汉子，很难不心动。
“何以见得？”
“难道你不会对救命的恩人……嗯，有以身相许的想法？”
李砚如小心试探。
宁瑛撇了撇嘴，“世上能救我也没几个。”随即看了眼李砚如，哈哈一笑，“你是例外。你是我这辈子过命的兄弟。”
李砚如：“……”
突然不想说话了。
反观他，因为宁瑛数次仗义和相救，背着跛脚的他离开山林，每一步都令他刻骨铭心，好似走在了心上。怎么她却始终把他当兄弟呢？
“快继续说呀，我好多地方不明白。”宁瑛摇了摇他胳膊，“如果我母亲真的喜欢表伯，干嘛不表明心迹和他在一起？近水楼台先得月，还轮得到王九华？”
在她看来，王九华虽然富得流油，却没有陈绍稳重给人依靠的感觉。
仅仅凭着一句话，人家陈绍将小云收养好好的，吃穿不缺。小孩子不讨厌，能看出这人风评很好。
“你母亲当年是未出阁的女子，怎会主动去表明？”李砚如摇头失笑。
而宁瑛“呃”了一声。
她云英未嫁时，天天追着徐澈亭来着。
李砚如继续说：“而且今日和陈绍会面，我发现他为人憨直迟钝，或许在感情上亦是一样，不怎么开窍。”最后几个字，他咬重了尾音，目光缱绻温柔地望着宁瑛。
宁瑛皱眉，拍了拍车厢，“好端端的你瞪我干嘛？继续说呗。”
李砚如：“……”
心好累。
好在他口才好，不一会儿大致给宁瑛说清了关系。因为一路扶持，所以冯月对陈绍怀有别的感情，但陈绍是个木头脑袋，不知道表妹的这份情谊。冯月遇到了王九华，对方富有不说还对她很好，家中长辈仁厚慈爱，愿意娶她为正妻。冯月即便心悦陈绍，但他们太穷太苦，为了将来，冯月只得嫁入王家。
王九华是满身铜臭的商人，精于算计。他或许察觉到冯月心不在他身上，又或许介意表妹表哥的关系，所以让陈绍不许再和冯月联系。可是冯月没忍住想找陈绍，被王九华发现，所以故意下药劳损她的身体，让她早早去世……
宁瑛听得瞠目结舌。
她慢慢地鼓起掌，“妙啊。你这思维，不去大理寺可惜了。”
李砚如好笑道：“都是我的猜测，算不得数。”
“估计八九不离十。”
李砚如想了想，又提议到：“对了，你回去后，可以借口查一查王家这十多年来的账本。”
宁瑛不解，“这又是查什么？”
“第一，治疗痨病的药很贵，当年一副药曾被炒到二十两的高价。价格虽高，但王家乃香河县第一首富，肯定能负担，如果当年抓药的账目低于十两银子，就说明你母亲的确死于非命；第二，如果你母亲对陈绍真的有感情，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穷困潦倒，独自在街头卖艺。她嫁给王九华，执掌中馈，必定经常接济陈绍。王家是商人，家中账本都十分详尽，你一定可以查到你想要的东西。”
他声音温和，不疾不徐，让闷热的车厢都驱散了许多焦躁。
宁瑛大喜过望，恨不得将他抱起来转两圈，“你怎这么聪明啊李砚如？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太开心了！”
宁瑛从来不觉得和王婳裳互换灵魂是好事，现在看来，她一点都不亏。
她认识了李砚如，收服了两个便宜庶妹，还有王婳裳这个善解人意的大才女。当真是应了那句什么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
李砚如被宁瑛夸奖，心中飘飘然。
但他深知自己不该这样，无论在什么地方何种境地，都该保持一颗谦逊谨慎的心。
思及此，李砚如沉声道：“回去你将账目查一查，然后还有一个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？”
宁瑛好奇地睁大眼睛，双手托腮，灼灼地望着他。
她黝黑明亮的瞳仁里，映出李砚如微微泛红的脸颊。李砚如低下头，小声道：“我们还可以……诈一诈你父亲。”
“怎么诈？”
李砚如笑了笑，只说了四个字，“装神弄鬼。”
宁瑛一听更觉得好玩儿，“怎么装？装我母亲回魂，吓唬王九华？”她突然摇摇头，“不行不行，王九华我接触过，他不信鬼神之说。”
上次秦姨娘曾姨娘在她院子里开坛做法，回头被他给罚了一顿呢。
李砚如眼珠转了转，“那就换个人。”
这次宁瑛开窍，立刻抢答：“秦姨娘！”
李砚如却不能苟同，“秦姨娘毕竟和你同一个屋檐下，追究起来万一查到你，你不好解释。”
“我才不怕呢。”
宁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，王婳裳都让她放手去干，她怕什么？
李砚如心里叹气。
在他眼中，宁瑛像天边耀眼温暖的小太阳，却偏偏做事不想后果。而他在她身边，就是为了在她迷茫的时候给出周全的建议。
想到这里，李砚如沉声道：“我们不吓秦姨娘，去吓那位曾姨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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