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规矩
有了汪直的教训,大家又站了半个时辰,没人敢说话。有人站得累了,偷偷伸腿,活动活动。立即被发现,赏了耳刮子。
陆续有人扛不住,倒下,跪在地上。张爷的两个随从要上去打,被张爷阻止了,倒下的都被叫到屋檐下休息。快到一个时辰,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在站着。
一个是汪直,一个是比汪直大好几岁的太监马良。马良比汪直高出一个头,身体条件也不差,两个人开始较上劲。
又过了约半个时辰,两个人都扛不住了,腿开始打颤。屋檐下的其他小太监开始加油鼓劲……张爷又兴奋起来,一个眼色。两个随从走过去,一人一脚踹过去,汪直和马良本来就站不稳了,立马被踹倒在地。小太监哑声,都不敢说话了。
张爷起身,又照例扭了扭脖子,舒展了一下。说:“都是伺候人的奴才,宫里不是你们逞强的地方!你们两个,不是有劲儿吗?午饭、晚饭都不用吃了!”张爷离了屋檐,走了。
张爷的随从说了声:“都散了吧!”
这些人都围过来看汪直和马良,还摸不清张爷的规矩到底是啥?不听话挨打,表现好也挨打!其实,这就是张爷的规矩,谁出头,先打谁!把刺头儿弄平顺了,其他人都好收拾。谁优秀,先打谁!一个太监,比起优秀,宫里更需要他听话。
而汪直和马良还没悟到这一层,从第一天就开始较上劲。午饭和晚饭,汪直和马良忍者咕咕叫的肚子,吞咽着口水。夜里,其他伙伴偷来的窝窝头,给他俩吃,他俩也不吃,二人还在比。
到了第二天,二人都忍不住了,早饭狼吞虎咽,吃个死撑。按照制定的培训计划,第二天大家要去内书堂学习读书写字,会有翰林学士给他们授课。
这些人,大多数人都不识字,笔墨纸砚这些东西,都不一定见过。比如马良,本来是河间府的街混子,没人管,没人要,都喊他“麻狼”,后被人卖进宫来凑数做了太监。汪直因为有周仁寿教过一些,认识几个字,知道读书、学习是怎么回事。
“先生来了!先生来了!”
本来还在学堂打闹的小太监,纷纷在位置上站定,等候先生。
一个人五十岁左右,官家打扮,手上握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,走进来,审视了一眼课堂,走到上侧站了。他是侍讲学士万安,官场不得意,都是侍讲,有的人能在经筵当差,有的人只能来给小太监讲课。
内书堂有专门负责礼仪的太监,见先生到了,就喊:“拜至圣先师!”
万安又走下来,和小太监们站在一起,面向一个大幅孔子画像。
“拜!”
万安引了小太监一鞠躬。
“再拜!”又鞠躬。
“三拜!”一齐行了三次礼。
“请先生升座!”
万安这才上到上首,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。
“行师礼!请先生教我!拜!”
小太监们一起说了一句,“请先生教我!”又给万安行了三鞠躬。
万安乐呵呵,起身又给学生回了一躬,又坐下。
这时,司礼监安排的太监给万安呈上“学费”,丝、蜡、香、纹银四样,等同是公家替这些学生交了学费。万安也不拒绝,一一收了。
简易的走完拜师礼仪,司礼监的派员,走到一侧,说:“这时五品侍讲学士万安万大人,打今儿起,他就是你们的先生!万先生可是正统年间的进士,又是宫里少数几个五品侍讲!别人都是从五品……你们跟着万先生,要好好读书识字。来,跟先生问好!”
“万先生好!”小太监们齐声问好。
“好好好……”万安笑呵呵。
“万先生辛苦,咱家就不叨扰了!”司礼监的派员告退。
“大家,请坐!”万安要开始授课了。
这是汪直第一次见到万安,也是万安第一次见到汪直,他们相差四十岁。后来,他们是师生,又是朋友,是盟友,又是政敌。
小太监们坐下来,等万安进一步指示。
“为师先给你们开笔启蒙!”万安拿起自己的毛笔,在砚台里蘸了一下,又顺了顺笔锋,在纸上画了一横。“来,按照我的示范,拿起你们面前的笔。”
小太监们大多数人连笔都不会握,胡乱抓了笔,在砚台里胡乱蘸了,又在纸上胡乱画了一道。马良格外兴奋,这是他第一次拿笔,第一次写字,第一次在纸上画出了道道来。
写完第一笔,万安说:“继续!想怎么写就怎么写!”学堂里顿时热闹起来,都在纸上开始乱写乱画。这是万安的惯用招数,他可以快速判断出,哪些人有底子,哪些人有灵性,一来方便因才施教,二来会重点关注一些小太监,打好基础,方便日后联络。
会写字的小太监不多,有几个人,万安都记住了面孔。但是像汪直这样,能静下心来,认真写字的,仅仅一个,汪直表现着超出同龄人的镇定。
“好,停下来!今天为师只教开笔,为你们启个蒙,开个头。现在,我把名册点一下,点到谁,谁站起来!”
“刘二狗。”
“先生!”
“李大牛。”
“先生!”
点到名字的小太监,站起来,给万安应声。
“马良!”
“先生!”马良起身,眼里闪烁着光,好像万安能给他锦绣前程,可万安仅仅看了他一眼而已。
“汪直!”
“先生!”汪直起身。万安盯着这个一场冷静,又有些底子的娃娃看着,问“哪里人啊?”
这个问题非常难,汪直脑子里飞速转动着,信口就说:“回先生,河间府!”汪直没有说自己真实的广西浔州府籍贯。
万安按了按手,示意他坐下。马良马上就觉得汪直一定是在骗人,河间府入宫的人,就没有他不认识的。
第一天,万安没有教太多东西,就散了学。
“汪直,你骗先生!你就不是河间府的人?”马良追上汪直,质问他。
汪直头也不回,直接说:“我就是河间府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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