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盼盼屏住呼吸，一眼不眨的看着苏立消毒刀片，割开卫佑祺左边的肌肉，第一次直观血淋淋的手术现场，让人胃里一阵反酸。
手术过程毫无麻药，重度昏迷的卫佑祺在剧烈疼痛下皱起剑眉，眼眸微微睁开，看到周围放大的人影，又沉沉昏死过去。
竹屋内安静紧张，只有手术工具哐当的声响，窗棂紧闭，一丝风也透不进来。
小徒弟给苏立擦拭额头汗水，抱着一盆血水出去。
不到片刻，苏立夹取出了子弹，比席盼盼预期的要快，她不由的佩服苏立的医术。
子弹放在盘内，苏立与徒弟凑近打量，席盼盼摸着眉骨，心虚的往窗外瞟。
薄暮冥冥之时，一系列急救终于结束，苏立摘下面巾，吩咐小徒弟给在病人擦拭清洗。
席盼盼离开里屋，坐到厅间的凉席上等待。
苏立忙完后续工作，才有时间观察坐在凉席上的少女。
少女坐姿歪歪斜斜，似乎累极，碧蓝参白的轻纱污脏不堪，头发凌乱，秀发上的玉簪子挂在发间，摇摇欲坠，左脸上过于显眼的腐皮遮住了原本精致的容貌。
此女行为举止胆大又怪异，笼着让人看不清的神秘。
席盼盼见苏立从里屋走了出来，上前问道：“苏大夫，他情况怎么样？是不是没事了？”
“失血过多能没事？”苏立将擦手布搁至木架上。
席盼盼发愁的皱起眉头。
苏立问道：“伤口是你弄的？”
虽是疑问句，语调却是极其肯定，让人一时摸不清到底是冷言冷语还是平常询问。
席盼盼垂着眼眸，点了点头。
“你们是仇人？”苏立再次询问。
席盼盼咬着唇不说话，苏立看了她几眼，说道：“这位公子虽抢救及时，但毕竟失血过多，伤其根本，若这几日伤口不恶化，或许能醒来。”
“或许？”席盼盼面容皱在一起，别提多闹心了。
骤然间，她眸色闪过亮光，将双肩包拿过来，从里面翻出一包抗生素。
席盼盼将药递给苏立，迫切的说道：“服用这个就不会伤口恶化。”
苏立翻看印刷技术精细的包装盒，眯着双眼，几乎将每个细节都看了一遍，一遍又一遍，甚至是翻出药不停在嗅闻。
席盼盼起初还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怎么服用，待瞧见苏立狂热的神情，之前因着急而被她忽略的怪异之感又浮现而出。
按理说，一个古代人从未接触过取子弹，应该不会如此顺利，这要是放在现代，一个实习外科医生第一次上手术台取子弹，割破周围血管或者肌肉也是常事。
苏立全程手术竟是稳当如山。
席盼盼观察着苏立问道：“苏大夫毕业于哪所医科大学？”
“医科大学？”苏立抬起眼，疑惑片刻，恍然大悟的回道：“姑娘可是问苏某在何处学得医术？”
这演技比她还好，席盼盼质疑的点头。
苏立抚着八字胡，一脸倨傲的说道：“苏某少时医承仲乙，学有所成后又在外游学，虽不敢与乱世梁朝的时佗相提并论，但也算承其精髓。”
小徒弟进屋换水，闻言，趾高气扬的说道：“时佗祖师是我辈典范，流传下来的百草专集供后人观摩，是医术界代代相传的神医，我师父便是承其时佗一脉，我便是第一百个亲传弟子。”
席盼盼扶额，赶紧打断了二人的追忆吹擂，“苏大夫，我就明问了吧，你是不是从现代穿越来的？”
苏立越发疑惑，不解的问道：“何为穿越？苏某不太懂。”
演！还演！
席盼盼靠近几步，望进苏立坦荡的双眼，“苏先生虽然医术高超，为何对取子弹如此娴熟？”
苏立此刻总算明白席盼盼逼问的缘由，他望着霞光漫天的窗外，像是回忆起什么，笑了笑。
“苏某有幸以前替人取过子弹，自然不陌生，虽然时隔多年，却仍旧记忆犹新。”
“你以前替人取过子弹！”席盼盼瞪大眼睛，“苏大夫可记得开枪的是何人？”
苏立的目光犹自散放在天外，语气柔和的说道：“是一位让人尊敬的夫人。”
一句轻柔的话，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无波河水，荡起骇浪。
席盼盼搓着手心冒起的汗珠，艰难的咽下唾液，手指微带颤动的拿出一寸照片。
“可是这位夫人？”席盼盼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激动。
橘黄色的霞光铺落而来，将白色的照片渲染出光彩，照片上的女人齐肩短发，虽眼角布有皱纹，却不难看出面容的柔美，特别是女人露出牙齿的笑容，看之亲切。
苏立接过照片，震惊于纸片的巧夺天工。
席盼盼紧盯苏立的神情，探究他的可信度。
苏立忽然发出感慨的笑声，一扫之前的严肃，“虽然画像上看着年轻许多，但苏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，正是那位方夫人。”
方夫人......。
一种苦尽甘来的喜悦罩头砸来，席盼盼眼眶酸涩的问道：“苏大夫可知道我外婆现在人在何处？”
苏立并未太过惊讶，“原来真是你的亲人，今日在后丘乡，我见你拿出白色药丸，我还有些疑惑，待见到子弹，我才确定你与那位方夫人必定有关联，没想到方夫人是你外婆。”
苏立又皱眉问道：“方夫人不知所踪了？”
难怪在后丘乡态度坚定的苏立会改变主意，甚至是停诊随她回来清源山，原来是念在故人的情分。
席盼盼不免心中感慨，她摸着照片，说道：“外婆十四年前失踪了，我此番来北晋国就是为了寻找外婆。”
苏立陷入沉思，“十四年？”
“没错。”席盼盼希翼的问道：“苏大夫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我外婆是何时？”
“子玉，将为师的病历册找出来。”
子玉小徒儿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进屋，听到师父的吩咐，将药放在桌上，颇有风范的行礼后就去后屋找册子去了。
苏立将席盼盼拿出的白色药丸捣碎，行至屋内，用水送入卫佑祺口中，接着又将汤药灌进去。
席盼盼紧随身后。
“小丫头，你莫着急，时间有些太久远，我查阅病历确认时间后会告知你，你先去休息，吃点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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