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茂暂时遗忘了外界的一切,心中只有这个空间所见。
他看着那具没有生气的尸体,心想,他就是我啊。他甚至还有心思想,原来我这么好看?
这种感觉非常难以描述,谢茂只需要看着站在面前的身体,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,那是笃信自己、爱护自己的感觉,没有人会害怕自己的手臂和脚趾,也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手臂脚趾生出恶意。
他还想,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?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?我该怎么帮帮我自己?
他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对面自己肩上落下的一丝长发,就在这个时候,一直闭着眼睛的自己,睁开了眼!他也没有觉得惊吓和惶恐,反而觉得很亲切。原来我睁开眼的时候,就是这个样子。
“你想把我关起来?”对面的谢茂说。
谢茂原本极其忌惮君上,在这个小空间里,他对自己根本生不起忌惮之心。
他就是我!
我为何要忌惮自己?
“何必明知故问。”谢茂回答,声音中还带了一丝放松的笑,半点不紧张。
“你就是我。”对面的谢茂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谢茂的脸颊。
“你就是我。”谢茂也伸手抚摸着对面谢茂的脸颊。
“我知道你会这么做。”对面谢茂神目之中苍远辽阔,有诸天诸世界翻转,却没有一丝谢茂该有的温度与情愫,他微微转目,视线落在谢茂的身上,“我等了很久。”
谢茂突然惊恐地发现,他和对面的谢茂互换了位置!
他看见原本满身神光白云的对面谢茂,穿着他的浴袍内裤,变成了他的模样!
他再低下头,发现自己满身流云阔袖,奢华的衣料上流溢着洋洋神光!他的手,肤白如玉,透着晶莹的光泽,乃是一等一的无垢神体!圣人之躯!
“你给我回来!”谢茂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,他奋力想要挣脱。
却只见漫天砖头疯狂袭来,瞬间砌成一面无边无尽的高墙,将他和已经离开的谢茂隔开在两面。他疯狂地往外爬,无论他上天还是下地,那面墙都会自动延伸,牢牢地把他拦住。
“还有一块砖,我还有一块砖没有砌上去……”谢茂冷静下来,开始寻找最后一块缺砖的地方。
那面墙是他自己砌的,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最后一块砖缺失的地方,正要冲过去,就看见对面的谢茂冲他微微一笑,手上一块砖,稳稳当当地把墙——填上了。
谢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倏地黑暗,四面八方只剩下墙。
他绝望地大喊:“啊——”
墙是谢茂设计的。
墙是谢茂亲手所砌。
所以,谢茂知道,他找不到破绽,他被自己困住了!
他原本用来困住君上的墙,只差一步就能困住君上的墙,被君上提前一步先下手为强,生生调转了内外,没能困住君上,反而被君上困在了墙内!
他奋力撞墙:“你给我回来!你想干什么?你想干什么?!”
※
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。
谢茂感觉到水流缓缓渗透自己的头发,头皮被沾湿,贪婪地吮吸着水分。
他长久地站在花洒之下,任凭水流冲刷身体,缓缓呼吸着新古时代的空气,听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。
大约是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久了,衣飞石进来询问:“先生……”
谢茂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渍,微微抬头。
衣飞石脸上轻松的表情倏地凝固,脸上血色尽褪,慌忙低头不敢再直视谢茂赤裸的身体。
那不是先生,那是君上!
“出去。”谢茂吩咐。
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愤怒与严厉,可也绝没有一丝缱绻温柔。
衣飞石将额头轻轻碰地,施礼之后,恭敬无声地退了出去,出门时,顺手将浴室门带上。
谢茂继续站在花洒下,享受着水流的冲刷。温柔的水流,能帮助他更快更好的适应这具皮囊。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,谢茂才关掉花洒,轻轻挥去身上的水渍。
他使用小法术的技巧远非记忆不全的谢茂能比,打理好身体之后,他换上衣飞石准备的浴袍。
出门时,卧室已经被衣飞石收拾得一丝不苟。衣飞石自己更是穿戴整齐,衣裤鞋袜领带手表一件不差——和从前在谢茂跟前随意披着睡袍的模样截然不同。
见谢茂出门,衣飞石的身体朝向很恭敬地随着谢茂的走向转变,直到谢茂在沙发上坐下来,他才端着新砌的茶水上前,双膝落地,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将茶水从茶盘里端出来。
谢茂取茶抿了一口,又放了回去。
衣飞石脊背挺直,冷汗浃了一背,扣紧的衬衣袖口稍微有点不舒服。
他知道,这是因为太紧张了。平常这袖口的角度是很舒适的,放松状态下一切皆好。
“抬手我看看。”谢茂突然说。
衣飞石不明所以,将双手举起,就在此时,他突然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两枚婚戒。
谢茂已经把他戴着婚戒的左手握在手里,将他手上的两枚戒指看了半天,问:“你在茶里放九转迷心种子,就是为了这个?”
被君上质问了一句,衣飞石连伤心的感觉都没有。正面对着君上,他只有恐惧和害怕。
这只手落在君上的手里,他就像是被天地窥伺的小动物,动都不敢动一下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事实上,君上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。一句话问完,下一秒,君上就将衣飞石指间两枚婚戒撸了下来,顺手折断了他的手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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