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拼命，拼命，就知道拼命！你有几条命？你出事了，我和孩子怎么办？”
小桥娘在给小桥爹补着扯破的衣服，嘴里不住数落着小桥爹。
“我知道，我心里有数。”小桥爹闷着头抽烟，嘴里嘟囔了一句。
“有数，有数，那粪叉子又没长眼，怎么有数……”小桥娘想想现在还害怕，那粪叉子刷刷就朝人扔过去了，会要人命的。
“这人呢，穷得怕横的，横的怕楞的，楞的怕不要命的！都是欺软怕硬！
家门不和，拧不成一股绳。总有不长眼的东西，会欺负你，你越软，他越欺负你……”
小桥爹想起了小时候，总是被人欺负，自己一砖头闷倒一个后，还不是见到自己都躲着走？
“别人欺负到头上，不下狠手，他会每次都欺负你！
会不会出事？当时哪管得了这么多，打了再说。”
小桥爹像是说给自己听，小桥娘也确实没听见。
衣服针眼很细，缝得很好看，就是补丁多了些，小桥娘正想着要给男人做件像样的衣服，就听门外有人在喊，“大妮爹，小凤那孩子喝农药了！”
罗楼村和十里井庄挨着庄，罗楼村谁家做了顿肉，香气都能飘到十里井。有人喝农药这么大的事，一顿饭工夫，都知道了。
“啥？小凤喝药了？！”
晴天霹雳，这孩子咋就想不开呢，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，两条腿的男人，一抓一大把。
小桥爹气得直跺脚，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，老天爷保佑，佛祖保佑，就连村里的黄大仙也没拉下。
小凤千万不能有个好歹！
小桥爹甩开膀子就向外跑，跑到老表罗会民家门口，家里没人，一拍脑袋，转身向村医疗点跑去。
罗会民家早就炸开了锅，全乱套了。
“让我死，让我去死……”
罗小凤声竭力嘶，尖叫着死死地攥着敌敌畏瓶，罗会民也抓住瓶子，老泪纵横，拼命去掰罗小凤的手，白色的泡沫已顺着罗小凤的嘴角向外溢。
“凤，咱不能做傻事，瓶子给爹。凤……”
罗会民恨自己，为啥不早点撞开门，为啥要去解手？早知道憋死算了！
没有人能早想到，能预料到，就不会出事。
罗小凤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，一切都是假的，自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，流着泪把半箩筐信，一股脑丢锅底下烧了。
橘红色的火焰，跳动着，变幻着，吞噬着，伤到深处，或许面对的勇气都没有。
哭了半天的罗小风想不开，家里杀虫的敌敌畏，拧开咕嘟喝了一大口。
罗会民闻到刺鼻的农药味，心里咯噔一下，知道坏事了，发了疯地拍打着厢房门。
“砰”，撞开房门，敌敌畏半瓶下去了。
“小凤娘……”
罗会民媳妇被男人一嗓子吓到了，啥事能让男人带着哭腔嚎成这样……出啥事了？丢掉手里的捞草罩，还喂啥牛？跑到院里鞋都跑掉了。
罗会民背着闺女，撒丫子朝村医疗点跑去，可医疗点没人。
“快去找啊……”罗会民哭着对跟过来的左邻右舍喊道，七八个汉子一哄而散，门口家后，田间地头去找。
“肥皂水，快点找肥皂水，大林以前都是灌肥皂水……”
“灌厕所里的粪水，也能吐出来……”
“能自己喝，茅根熬得汤管用……”
赤脚医生罗大林，挽着裤脚，被人从田里拽回来，扒拉下罗小凤的眼皮，瞟了一眼，冲着人群就喊，“快，快去准备肥皂水，弄点草木灰……”
半昏迷的罗小凤大汗淋漓，抽搐着，嘴角的白沫越来越多。
“我可怜的凤，你咋这么傻啊……”罗会民媳妇越看越伤心，ren不住嚎啕大哭。
“嚎什么嚎？出去！别耽误给孩子看病……”罗会民媳妇被医生罗大林熊了几句，乖乖地抹着眼泪出去了。
谁没个头痛脑热的，赤脚医生罗大林甭管白天晚上，随叫随到，在村里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。
折腾小半天，罗小凤总算慢慢悠悠睁开眼。
“滚，死得远远的。你来干什么？你把我们家祸祸得还不够？你介绍的啥人？小凤差点就……”罗会民媳妇看到小桥爹，语无伦次，指着就破口大骂。
“老表，你这事办得不地道！不说亲戚帮亲戚，你也不能坑我们，坑了我们好几年……”罗会民没骂人，说得小桥爹比被骂了还难受。
“会民哥，我也刚知道……”小桥爹越说声音越小，，连他自己也不相信。
“啥都不要讲了！我们家你以后不要来了，这样的亲戚，我们高攀不上……”
“滚！”罗会民说不出的话，他媳妇能说出来，红着眼，想吃了小桥爹的心思都有。
小桥爹远远看了小凤一眼，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……
“都砸掉，一件也不留……”
罗会民领着百十号人，气势汹汹，冲进李佰井家见啥砸啥。
罗小凤被人欺负了，出气都是整庄人一起上。李佰井家啥都稀碎，鸡窝里下蛋的老母鸡都一棍敲死，祸祸得一片狼藉。
李佰井看势头不对，拽着媳妇，翻墙就跑。人这么多，鬼才不跑，趁乱打死了，都找不到人偿命。
打群架，打着打着说不定就要出啥妖蛾子，小桥爹让小桥娘赶快拾掇拾掇，到邻居家避下。
罗小凤的叔叔挥舞着短棍，叫喊着去砸媒人家，众人齐声叫好，眼看着小桥家马上也要稀碎。
“大姨还在！”
罗会民的大姨就是小桥奶奶。罗会民伸手拦住了弟弟，百十人转过头，继续祸祸李千井家。
“东风，家没人，家被人砸了……”李千井连滚带爬到了西子乡，抱着儿子失声痛哭。
李东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，拳头捏得咯吧响，喘着粗气，在办公室转圈。
怕什么，来什么！不想把退婚的事情闹大，结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。
上百人闹事，乡长还能不知道？
退婚怕是瞒不住了，小翠知道了怎么办？
完了，什么都完了。
人死卵朝天！娘的，你们让我不好过，我也不会让你们不好过！
这口气说啥都要出！
“爹，你回去亲朋好友多叫些人！我再去找些同学、战友，集上曹老大多少会给我些薄面，非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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