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世忠虽有不同意见,但陈荩乃是提督,他选择尊重陈荩的决定。
座船之上,风雪回旋,吹的陈荩有些睁不开眼。
他回身,下到了船舱之中查看将士们的情况。
见兵卒皆唇紫脸青,瑟瑟发抖,陈荩心头一酸,转身,对外面的亲兵吩咐道:“去,令本督亲兵哨,尽杀战马,分与诸部,熬煮汤食予将士。”
“提督!马不可杀!”
那亲兵顿时单膝跪地,向陈荩哀求道。
蓝田营全军,只有将校的亲兵们,配了战马。
陈荩的提督标下亲兵哨,有人马五百,负责传达军令,护卫主帅,执行军法。
“去!人若是饿死了,还要马做什么?”
“杀马,大锅熬煮,全军分食!”
陈荩厉声吩咐道,那亲兵顿时泪凝眼角,涕泣离去。
战马,对于他们来说,就是第二条生命。
是他们最忠心的战友,也是朝夕相处的伙伴。
杀之,怎能舍得?
亲兵哨的战马,在另一条漕船之上。
军令传来,众亲兵皆无措,欲寻陈荩求情。
可却是被那亲兵哨长喝住。
“今日马死,而我军活,孰轻孰重,尔等岂能不知?”
“先杀我之迅雷!”
说罢,那哨长在众亲兵众目睽睽之下,抽刀,一下刺死了自己的战马。
一声凄厉的长鸣之后,那匹青色的战马轰然倒地。
断气之前,还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哨长,呜咽两声。
冒着热气的马血,汩汩而出,瞬间染红了舱板。
见哨长以身作则,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陈荩的军令,众亲兵皆忍痛效仿,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战马。
见军令完成,那哨长收刀转身,背对着众人说道:“我出去一下,速速切分马肉,天黑之前送至各船。”
说完,便从寄存战马的船舱中走上了顶层甲板。
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,雪花落在了他的衣袍之上。
他立在栏杆之旁,北望天际,两行热泪滚滚而下。
那匹青骢,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就在那湖父镇的战场之上,是他心爱的青骢马,将负伤的他,从战场上驮回了香兰山大营,挽救了他这条性命。
而他,也因功调入陈荩提督麾下,任亲兵哨长。
他与他的战马,乃是死生之友。
哨长正在暗暗哭泣,漕船下,有友军联络哨船开来。
他赶紧偷偷擦干眼泪,转身前去与其交接,想来是得令前来装载马肉。
“田哨长,我们来取马肉!”
哨船之上,那伍长兴奋地高呼道。
“好嘞,正在分割,你们稍上船来稍待。”
“嘿哟,就不上去了,我等在此恭候就是。”
“哈哈好,我这就去让这帮小兔崽子手脚利索点,杀个马都磨磨唧唧的。”
“有劳田哨长了!”
一个时辰后,所有的马肉分了个干干净净。
田哨长和他的兵站在空荡荡的船舱之中,有些不知所措。
平日里,这个点该给战马刷毛喂草了。
......
陈荩看着亲兵端来的马肉,连连叹气。
那亲兵的泪痕,尚且清晰可见。
“莫哭,它们是为了胜利而牺牲!”
陈荩对那亲兵温和劝慰道。
可是这亲兵却是将筷子递上,低着头略带哭腔地说道:“这是我的马,请提督食之。”
陈荩正准备接筷子,听到这话,心中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手顿在了半空。
这时,他忽然想到了什么,一瞬间,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。
大军新败,五千蓝田营士卒战死沙场,埋骨他乡。
失去同袍的伤痛尚未痊愈,今日他又下令杀马,怎能不让人触景生情,心中悲戚。
顿时,只觉得面前马肉,唯余苦味。
陈荩接过筷子,又将其搁在了碗上,将碗推给了那亲兵。
“你的马,当与你一起。”
亲兵以为陈荩生气,正要请罪,却是被陈荩拉住。
“它是你的战马,日后,多杀鞑子,为它报仇。”
说完,陈荩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,那亲兵捧着马肉,离开了舱室。
......
初四,风雪之夜。
冻云宵遍岭,素雪晓凝华。入牖千重碎,迎风一半斜。
初五,大明太湖水师黄蜚、吴易部全师自陆路抵达广信上饶县。
焦琏率众迎接,当日在交接了城防之后,便按照计划,率领踏羽营,携金声桓部移驻铅(yan二声)山县。
黄蜚在接管了上饶之后,第一件事,便是下令搜集船只。
副总兵吴易,则招募工匠,开始在上饶江畔,打造战船。
好在上饶水陆通汇,贸易顺畅,故而漕船商船众多。
短短一日之内,黄蜚便挥重金,自上饶城中各家商行商埠,购得二百料内河漕船五十艘,一百料小船百余艘。
黄蜚又连忙遣人顺江而下,往沿途各县购船。
兴安、弋阳、贵溪等县,皆在水畔,船只众多。
两日后,也就是初七的清晨,一片雪后晴空之下,上绕城南的江面之上,舟船盈江,大大小小的船只,约有五百之数,蔚为壮观。
太湖水师,全军整备完成!
旌旆冲天,舟船凫水,五万水师,誓师西进。
黄蜚留副总兵吴易坐镇上饶,督造战船,同时为大军筹措后勤之事。
自己则坐镇军中,率部出征。
与此同时,焦琏也得到了太湖水师准备完成,已经顺着上饶江、弋阳江西进的消息,当即发十八路快马,通传分驻各县的兵马。
全军,西征!
广信明军,在这一天,犹如猛虎出山,自广信府一涌而出,竞相西进,争先恐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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