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闹铃
那个人是谁，方栓已经想不起来。
或许并非是想不起来，而是不愿意去想、不愿意去记忆。
就在此时，面前的迷雾中，忽的走出来一人。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那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之下，胸前衣料对开，一只造型为上半部分是十字架、下半部分是屈膝祈祷的修女的黄金坠饰, 从衣料的缝隙中露出。
在坠饰之后，是一只惨白而骨节宽大的手掌。
他整个人葬在密不透风的黑暗，伸出手，将十字架放在方栓的面前：
“我是神父，是五个人格之中，最忠诚制造神灵出现的一位。我永远不会背叛主, 我在海绵神经内是主的内应。你跟我走，作家他们在谋划抓住你, 关进房间，让原画师代替掌控身体。”
“…”
方栓不为所动。
于是神父的斗篷完全打开，在斗篷的阴暗之下，一把一把屠刀整齐排列。
左边斗篷下的屠刀带着鲜血、右边斗篷下的屠刀闪烁寒光。当斗篷打开的刹那，一捧又一捧的血液和枯骨、烂肉、内脏，从神父的脚底下开始蔓延。
周围很快形成一个小血泊，白骨与黑发是装饰。只是在方栓的附近，仍保留着干净的雾茫茫，仿佛几个人格之间无法直接接触，这是规则。
神父将一把半米长的屠刀抽出，挥舞在方栓的面前，指着他的眼睛：
“你除了相信我，别无其他。”
这倒是的确。
“好吧。”
方栓伸手握住十字架，微微一笑：
“你和我是一伙的，作家和原画师是一伙的，那么教师呢？教师跟谁一伙？”
“…教师不参与战斗，他只是裁判。只要有人将本体的意念传承下去，这是他的底线。除此以外，教师不会干预任何人格的算计。除非是两败俱伤的情况下, 教师才会自己成为神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…”
“不行。”
神父缓缓摇头，黑暗和光芒相互扭曲：
“致胜的关键从来不在人格之间，而在人格之外。你得回到外界去，去完成之前的所有布局，将原画师…从房间里拽出来，然后吞噬，这是我们最开始的谋划。”
“消灭爱？”
“没错。计划最难的一步，就是消灭爱。只有失去爱，才能彻底放下性、不做人、成为神。”
※※※※
那双灰蓝色的眼眸，充满了疲倦，缓缓睁开。
左手紧握的天平，原本五只筹码略微偏重的左边秤盘，忽然“哐当”一声，撑杆急速摇曳，将所有筹码甩了出去。然后，左右两边都是空空的，天平再次恢复平衡。
催眠结束了。
“怎么样。”
书桌上堆满了咖啡罐子, 有一半都被捏扁, 看来等候的人内心十分焦急。
此时已经是凌晨5点23分, 天边雾蒙蒙有一抹金色的鱼白。晨曦耀照四方，黄日刀等待着，等待着方栓的醒来。比待字闺中，想要临宠的姑娘家，内心还挠痒痒。
“…奇…奇变偶不变？”
为了确定清醒的人格，是一开始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格，所以在催眠以前黄日刀和方栓制定了详尽的暗号。包括但不限于儿歌、童谣、流行音乐、网络词汇…等等。
“宝塔镇河妖。”
方栓揉了揉脑袋，一股被撕裂的疲倦感迎面而来。
虽说，这五年已经熟悉神经能量被大量消耗带来的后遗症，可如此生动形象，感觉有另外四个人要将脑袋一人撕碎一部分带走的痛楚，这还是头一次。
幸好，方栓的忍耐力很好。
“呼~”
方栓缓过神来，松手天平，苦涩一笑：
“老…老黄，附近安全吗。”
“诶？”
以前，方栓可都是叫他“黄毛、老毛、叼毛…”反正都和毛有关。这还是头一次叫姓氏，可真奇怪。
不过黄日刀也不墨迹，小心翼翼把宝贵催眠道具从床头柜挪走，擦了擦上面沾到的汗液，道：
“安全。有我一直守着，即便是北向国的特务也插手不进来。”
“那就好了。不过，老黄，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，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”
“你都叫我老黄了，咱就别那么见外。什么当讲不当讲，讲吧，我都听着，有求必应！”
“那好。”
方栓点了点头：
“我脑袋有些昏沉，之前算是睡觉也不算是睡觉，总之现在我困了，要睡一觉。老黄，那就拜托你，负责我睡后的安保工作。”
“…歪？”
“呼噜噜~呼噜噜~”
“喂！大哥，我一整晚操心你的事情没合眼，你就是这样子报答恩人的！丫的，你这德行，我怎么放心把小眠子交给你！不行，赶紧起来，咱们击剑，一决胜负！”
※※※※
方栓此前是在装睡。
但的确是太困了，装着装着没一会儿，就真睡着了。
唇角带着狡黠的笑容。
大概是在方栓熟睡后不到三分钟，确认方栓的确是陷入梦乡以后，黄日刀撇了撇嘴，停止唠唠叨叨的绵绵不息。
他熟稔打开一瓶咖啡，又扭开放在柜子旁边的薄荷糖，倒入三粒方糖到咖啡罐子内。
虽说薄荷和咖啡都是提神的事物，但这样的组合十分难喝。
而黄日刀要的也正是难喝，难喝也是提神方式的一种，比头悬梁锥刺股要来的好。
“咕噜咕噜~啊，真是的。为什么我要揽下这个烂摊子啊？仔细想想，假如你一辈子都关在医院，那么我才能有机会近水楼台、才能先得月…呵。”
黄日刀自嘲一笑，眯着眸，落寞而对影成双人：
“…你一直说，我自诩清高…没错，说的很对。我一直在这样说服自己，我喜欢的不是那孩子，而是在孩子唇角，最由心的笑容。”
他的眼膜干燥而沙哑，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，眼白部分已经爬满了血丝。这些血丝相互晕染，成为血斑，刻在眼眸之上，就仿佛是在眸光间盛开了一朵血蔷薇。
墙角劣迹斑斑，仿佛摇摇欲坠。
可下一刹那，当步眠初来乍到中央警局，被分配在黄日刀手底担当助手，那副笨笨的模样、接水是先接开水还是先接凉水都不知道、做错了事情就手指打搅…
当她的模样出现在他心里面，刹那间一切的疲倦都不复存在。
“还差得远呢。”
他看着晨曦，说。
“当了兵，这点苦都不算什么。”
他看着晨曦，心里面也有了晨曦。
然后，下一瞬间，闹钟忽然响起。
“铃铃铃~铃铃铃~啪！”
方栓打了个哈欠，手指从床头的闹铃上挪开。
他醉眼微醺，看着黄日刀，笑了笑：
“看什么看，没见过生物钟？每天5点30分，准时起床，身体良好善于熬夜输出，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小眠喜欢我？别看了，快去睡吧，你这身板，堪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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