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包含的、无以言说的怨毒,让凯恩像被抽空一样,来不及改换面目,便失声抽泣起来。
相对咆哮的父子俩,一个如同惶急的雄狮,一个状似受创的孤狼,表情动作分不清是痛是怒,心智和情感皆被扭曲到骇人的地步。
唯一的旁观者,白牧,不能抑制深心里泛起的厌恶,止不住想要立刻远远避开,再不用目睹这类狂悖场面。
谁说邪恶者无须接受惩罚?
整整五分钟,这两人甚至不敢再接触对方的眼光。
这时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父子,用不能挽回的伤害互相报复,最后只得吞下大杯苦酒,然后各自上路,继续将这出惨剧演到落幕。
直到确信对方已准备停当,仅余的一点默契、被用来维系虚伪的体面,尼克塔和凯恩面无表情,麻木地对视一眼。
“你会为此付出代价。”凯恩说。
“你也一样。”尼克塔说。
兴许这时一句“对不起”就能改变许多事。不过很可惜,他们选择的道路断绝了这种可能。唯有毁灭,才配得上如此人物。
凯恩转身欲行,尼克塔漠然目送,忽听第三个人发言道:“等等,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。”
父子俩同时扭头,冷然面对走出来的白牧,好像已失去吃惊的能力。白牧说:“凯恩,我来取回‘广识者’馈赠的礼物。”
凯恩毫不迟疑道:“时间刚好,你已经拥有它。”
白牧低头——手中正捧着一鞠拳头大小、似有实无的浑圆球体,内部呈现纷乱、黯淡的末日影像,在各类绝望场景之间反复切换。
“这是我的生活。”凯恩总结说,“还给你的主子,它已经拥有我的灵魂——即使对我并无价值。”转而对尼克塔叮嘱道,“杀了他。”
“乐意从命,父亲。”
暗门再次闭合,现在只剩一双死敌脸脸相对。
刀剑出鞘,言语在这一刻至多是飞溅血花的苍白点缀。
深呼吸,尼克塔不慌不忙扭转着颈项,“你会到一处相当安静的地方。”他空洞地微笑,“冬季岩石上有连翘盛放,风吹过旷野时能听见耳语。”
白牧回应着悲悯的神情,淡淡地说:“替我在那里选一株石花。我要去的地方,唯有虚无和永夜。”
短剑与军刀礼节性地稍一碰触,然后各自绽开长短不一的冰冷轨迹。
刀刃流畅加速至极限,厉啸一声,斜斩对方头颈;短剑完成一次短截,举手架住军刀下挫的势头。
甫一接触,白牧立刻发觉单手托不住对方的狂力!剑锋一沉一侧,让刀身自然向斜下方滑落,堪堪避过这斩首一击。
正面交锋不过短短一瞬,麻木感从虎口向下延伸至腕骨和前臂的三分之一,让他产生了抵挡山坡落石的错觉。
尼克塔对滑脱的一刀毫无补救之意,像个任性的小男孩似的、发出懊恼的低叫,让上身要害毫无防备暴露于敌人面前。
两眼打量对手,他老练地估算着、白牧从麻木感中摆脱出来所需的时间。
抑制住向后退却的本能反应,白牧毫不示弱与之对视,不过敌人高大健硕的形象、此时看来跟一头成年黑熊再没什么区别。
待麻木转化为彻骨疼痛,军刀同时发起了第二轮进攻。
尼克塔不进反退,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开到六尺多远,紧接着从右侧急步突前、借全部体重形成的惯性划个圆弧。
白牧重心下挫,钉在原地严阵以待。只见对方夹带狂风的突袭来势一顿、全身重量压上左足、旋风般急旋起来:锵!锵!锵!锵!
刀剑交击,持军刀的战士双足依次充当支点,全身陀螺般疯狂绕转,分别自四个方向拖刀横扫——像砍伐山毛榉似的、要将敌人拦腰裁成几段!
白牧最后一刻回剑反握,用紧贴在小臂内侧的剑脊格挡杀气腾腾的敌刃,跟着转了大半圈,如狂风中四面弯折的蒿草摇摇欲坠。
尼克塔交叉滑步,最后侧旋收势,刚好跟对方交换了方向。军刀凭空划出小八字,仿佛刚完成一组华丽奔放的双人舞,正对着周遭观众优雅谢幕。
他的舞伴可就没这么从容。
握剑的右臂麻木湿冷,鲜血上涌、眼前暗流浮动,白牧勉强维持站姿,却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。
他只见对方掌中冷刃妙态纷呈,连成一线四面盘旋紧收;全凭本能化解这生死立判的必杀招数,却被骇人冲劲激荡、半边身体撕扯着钻心剧痛。
对方力大招沉、狠辣轻捷、训练有素,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全无机会?
第三轮攻势紧随其后。
尼克塔不再留手,助跑腾跃、发狂力向下猛劈。
厉啸和刀风见者胆寒,这一下命中、顽石也会被硬生生切分为二!
白牧只象征性地举剑防御,眼光茫然,往右手边稍微侧身。
一击得中,尼克塔却暗叫不妙——人形由左肩应声裂开,伤口平滑齐整,内部空空荡荡,刀锋落空的力道令他踉跄几步,从中间直穿过去——显然是一具操纵光线反射率制造出的幻象!
自从上次差点命丧尼克塔之手,白牧便反复思索御敌之法,想来想去,对方手中那把莫可敌御的双手剑还是令他无计可施。
负伤遁走的尼克塔随时可能上门寻仇,无奈之下,他只得常备一个六级幻术“误导术”,万一再次遭遇、招架无从时,也好争取点逃生时间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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