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用绑的!”马洛施卡下定决心,咬牙切齿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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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密麻麻的秋蝉爬满枝桠,疯狂鼓噪着腹腔。
求欢的合唱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:吱——吱——吱——吱,像拨动断了三根弦的鲁特琴,焦渴的调子听得人口干舌燥。
星期日正经受头疼的折磨。
他耷拉着脑袋,几乎夹在两膝之间,病恹恹坐在驭手的位子上。
车棚投下少许阴凉,连这点影子也让脊背不堪重负,两肩形销骨立的,仿佛一只被人倒提了双翅、拔过毛的火鸡。
拉车的马儿状况比他还遭,嘴巴渗出一层白沫,在秋阳曝晒下勉强拖动着篷车,鬃毛被热浪蒸得油亮......虽说日子迅速滑向深秋,但气温越来越高,山地间的气候太诡异了,给远途旅行造成很大麻烦。
上次在黄金村落的那场庆功宴应当是两千年前的事儿了。
破旧的铠甲叮当作响,被高温蒸腾起热浪,星期日已经将头盔摘下,黑色碎发下是一张沁满汗珠的苍白脸庞。
他怀疑自己已经中暑,意识陷入一个封闭的循环,还停留在上次的篝火之夜。
星期日模糊记得,他跟随老者一行人回到了村子里,男女老少们聚集在祭祀之地,壮汉们则合力从车上卸下十余桶好酒......席间三、五个羞涩的美貌少女簇拥过来充实着陪坐,他跟热情好客的村民们趁着夜色胡吃海喝,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先后下了肚......
身旁的少女忽然起身离席,褪去身上的长袍,只穿一件轻薄纱衣跳起了舞,那婀娜身段竟十分诱人......星期日的记忆维持到离开篝火、找一棵老榆树小解为止。
榆树树干上沙沙作响,爬满吸吮树汁的虫。
拧开水阀,他醉醺醺吹着口哨,突然有个混账冲他后脑勺一记猛敲,左边脸孔立刻贴上了刮刀似的榆树皮。
星期日狂乱地弓起身,疼得连声惨叫,没机会把阀门收好,大腿一阵液体飞溅,唯一干净裤子也遭了殃。
晕过去之前,星期日听见袭击者急促的喘息,透过两眼间的细缝,他发现篝火边的人都在拿拳头互相招呼——分明是那只可恶的猫和库奇来找茬了!
打从那晚起,星期日的脑袋就朦朦胧胧,不特别管用了,偶尔有耳鸣头晕的时候。
幸亏沿途经过一家驿站,从老药剂师那儿搞来些药丸,硬是干嚼了几天。苦涩的汁水纾解了疼痛,左半边脸也重新有了知觉,火烧火燎的,但愿不会留下一道疤痢。
前往法师塔的路途漫长而艰辛,更别提还要穿过一个死亡沙漠,自己完全是被绑来同行的,面对强盗行径的马洛施卡,阴沉有心计的库奇,他发现除了去救出那个嚣张跋扈的魔女外,根本别无他路。
因为惦记着牲口,星期日动动沉重的眼皮,朝道路两边草草一瞥,想找块背阴的地方休息。
山势右高左低,“蓝法师大道”顺着南北方向笔直的山麓而建。热风从高坡的栎树林刮起,卷着如潮蝉鸣漫过干枯的山水沟、攀上路基石、粘住车轮轴、直至滚落那荒草漫卷的陡峭悬崖。
阳光和热浪无孔不入,唯一的树荫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占据。
秋蝉堆成堆疯狂吟唱,似乎明白这一波高温是个卑鄙的陷阱,其实它们早已错过了夏天,没机会产下后代了。
马洛施卡又从一只黑猫变成了盗贼少女的模样,坐在星期日身边说:“罕见,这是十三年蝉呀!地下的虫子拼命往上爬可不是好兆头。”
星期日晕晕乎乎,打理着脑袋里的浆糊,无暇关注小虫子的诡谲动向。除了可怜的牲口,离他十多码外,还有个人在曝晒中蜗行。
库奇将瘦弱的身躯完全包裹在黑色斗篷里,拿着张破旧的地图四处张望,企图从前方绵延的荒漠中找到标注的路标。他畸形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严重,两条腿被光秃秃的龙的下肢所取代,皮肤上也覆盖一层青鳞。
荒漠上的脚印深一处、浅一处的,严重失衡下很容易摔倒。这家伙虽自出生时起便被世人唾弃,但论及对魔女的忠诚,简直无出其右。
星期日昏昏欲睡,一再提醒自己饮马的时间到,同时忍受着面颊和脑壳的锐痛。
日光拖得越来越长,露天地里的每样东西都插上了铁钉似的尾巴,任凭热风翻卷仍纹丝不动。
马洛施卡热得浑身冒汗,不由解开胸前的几粒纽扣,大片白皙肌肤呼之欲出,香汗淋漓。
她捅捅星期日的肋骨,打发他去前方问问库奇,路有没有找到。
拼起快散架的骨头,星期日迟钝地离座,一下跌进了太阳地里。他把黑眼睛眯成缝,以手遮额,指望能有小片云朵在脑袋上方逗留。
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刚才一大团云砧曾与他们齐头并进,却没能翻过西面山头的阻隔。马车初登上法师大道时,一行人满怀期待,呆望着树木线的另一边——
天空泛起阵阵惊雷,叉形闪电频繁舔舐着榆树和山毛榉,像火镰疯狂磨擦燧石,试图点燃那连绵的、潮湿的绿边……很可惜,滂沱冻雨很快减弱,他们这头连一缕凉风也无,继续经受着秋阳的烘烤。
“唔索啦——吱——唧唧唧喳!”
一只漂亮鸣禽掠过他,尖嘴吹出多变的口哨。凭借一贯不务正业的经验,星期日断定,这只蓝色知更鸟在说,“来呀来呀!现吃现卖,谢绝外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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