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那个人的影子？亦或那个人是我的影子？可怜的。你永远都不会明白，也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那个人。”
柔声细语伴着难以言述的悲伤包裹着身体，与记忆深处公主的身影完美重叠在一起，无从分辨真伪......
白牧从沉睡中醒来，马车轻微的颠簸还在为刚才的残存梦境提供温床，盛夏瑰园鼠王死时的一幕反复在脑海中浮现，血染之花拥抱着她冰冷的笑意。
“三天三夜，”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，“这是你第一次睁眼。”
白牧将混乱的视线恢复正常，车厢内，假男爵罗特正翘着腿，手里端着杯麦酒，斜眼看过来。
“我什么会在这里？”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传来火焰灼痛感，白牧捂着头拼命回忆，却始终不记得发生了什么。
罗特啜饮一口佳酿，耐心解释道：“公爵让死去国王体内的黑焰失控，蔓延到了盛夏瑰园，我赶到时只看见你一人身陷于黑焰之中，好在临行前紫夫人交给我龙焰卷轴，才能堪堪将你救出，之后便找了辆长途马车，在公爵追兵赶来之前，逃出王都。”
这时，一只冰冷的小手握着湿毛巾擦拭着白牧的额头，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手，抬眼一看，是那个在地下拍卖行从奴隶贩子中买来的女孩阿裘卡。
丝缕阳光穿透车窗，照亮一方角落，阿裘卡的身影置于其中。她骨瘦如柴，邋里邋遢，穿着大靴子，头发又脏又乱。
罗特见白牧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，当即耸肩道：“我也没办法，虽说紫夫人交给我的命令是只救你一个，但这个女孩不会说话，写字说你是她的主人，怎么赶也赶不走，你又昏迷不醒，正好缺一个悉心照顾之人，所以就把她一并带上了。”
“国王死后，王都如何？”白牧支起上半身，询问道。
“谁知道呢，公主已死，王国后继无人，公爵驻兵王都，想要那顶王冠不过唾手可得，倒不如说，他一开始便是抱着这个目的入朝辅政。”罗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，并用衣袖抹了把嘴角的残余酒渍，“那么主教大人，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？”
“七子教廷。”白牧紧了紧手中的预言石，望向窗外无尽的荒芜平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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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数日的奔波，抵至圣城时，白牧将罗特和阿裘卡安置在一家旅馆内，而他独自一人觐见教皇。
进入圣堂，沿途修士的脸上全部笼罩着一层阴郁，不详的预感在内心弥漫。他在司铎的引领下，穿过黑暗走廊，走进教皇的卧房内。
白色的布条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，充当一扇扇隔间，灯油熏绕下，空气里混杂着迷迭香与药草的气味，以及那深沉的祝祷经文。
枢机院的七位红衣大主教此时一身白袍，簇拥在金色的床榻前，教皇的贴身女武神艾格尼丝亦在此列。
一旁的两名修士走上前，为白牧换上白袍，然后掀开白色巨布，床榻上教皇的身影随之印入眼帘。
脚步声吵醒了保罗，他睁开眼睛，虚弱地在床上蠕动。“牧大人？好黑。为什么这么黑？”
艾格尼丝拉开帘幔，看着床榻上衰弱的老人，泛起一阵苦涩，教皇神志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长，有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，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，唠唠叨叨地讲起年轻时的漫长旅行，当然，言语之中总少不了他的老师事迹。
“是枢机院的主教白牧大人，”她不得不轻声提醒。“他从罗恩王国回来了。”
“白牧。”保罗舔舔嘴唇，眨了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。“对。这儿是七子教廷。你们退下，让我和他单独说说话。”
众人领命，并将房门关好。
昏暗的房间中又只剩下了两人，白牧径直朝床榻走去，他清楚记得上次与教皇见面时，也是在这房间里，那时他尚能走动，于烛火摇曳下，运筹帷幄。
“我睡得太长了，这里好冷。”
“我再添些木头，”白牧告诉他，然而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，热气腾腾，已将火源提供至最大。
他只好唤来医师，却只拿到一瓶药酒。
“有助于减轻陛下临终前的痛苦。”御用医师不无善意地说。
白牧问他还可以做些什么，他摇摇头。“我有各种各样的药膏药水，也可以为陛下放血，清肠，使用水蛭疗法......但何必呢？水蛭无法使其年轻。陛下老了，大预言术所带来的代价，早已透支了他的生命，并将死亡带入了他的肺里面。给他喝这个，让他睡吧。”
说完，医师轻轻地把老人扶起来，将酒瓶送到他干裂的唇边。即使如此，仍有将近一半酒滴落到教皇胸前。
“够了，”喝了几小口，保罗又开始咳嗽，“你会把我呛死的。”他不住颤抖，“为什么屋子这么冷？”
医师无奈地叹息，然后留下药酒离开房间。
保罗摸索着毯子，寻找白牧的胳臂，喘息着说：“好想再来一次旅行啊，去未知的远方，邂逅如梦般的人们......”
“等您好一些，我陪您一起去。”
“我好不了了，这点我心知肚明。”保罗把白牧的胳臂抓得更紧。
“我很快就会去见我的兄弟们。他们有的与我用誓言结合，有的以血缘维系，但全都是我的兄弟。还有我老师......他从未想过继承鬼王的名号，可还是得屈服于此权柄之下。他曾说，那是对他的惩罚，为了刺死挚爱之人的那一剑。我祈求他死后能够找到有生之年从未体会过的平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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