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疯了，都疯了。”庄正说，“现在能吃得起醋，都让人高攀不上了。”
就在刚刚，他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，白醋价格节节攀升，从10元至80元、100元。而平时不用10元，就能买一大包的板蓝根，也一下子飙升到30、40元。
这都是因为一场叫非典的传染病，在过完2003年的春节后，就开始迅速蔓延开来。
大街上和一些公共场合，有不少人戴上了口罩，人们的脸上少了一些笑容，多了几分沉默。
突如其来的疫情，给旅游和机票代理行业，带来不可避免的冲击。
望着窗外有些阴霾的天空，庄正有点郁闷，他把窗户关紧，坐回椅子上。办公室里开着灯，明明是白天，却总让人感觉昏昏欲睡的。
庄正看向，门口的那侧墙，上面挂着一幅钟馗的画像，铁面虬鬓，红袍加身，很是显眼。
办公室的天花板有点低，庄正站起来把手举高，原地一跳就能碰到。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，靠窗还一张小桌，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。还好，有一排对外的窗户，不会显得太压抑。
办公桌上一部台式电脑，一部手提电脑，屏幕都亮着。一部手机诺基亚7650，放在桌上，旁边是一个红色的座机。办公桌靠墙的一边，有两摞叠得高高的文件、报纸和杂志。
庄正有好几天没出去了，上班就呆在办公室，在键盘上打字。他用QQ与各分公司经理、网点负责人沟通，鼓励他们维护好客户，坚持到底就是胜利。
连续两个月下滑的业绩，让庄正有些头痛。但也是没有办法的，在这种时候，任何促销手段，也只能是让钱打水漂。
门外传来敲门声，阿诚推门进来，“老大，我来你这喝杯茶。”
庄正跟他点点头，手依旧没离开键盘，他正跟林晓霞聊着业务上的事。
这些天，业务员们、代理商们不停地向阿诚吐苦水，他只要被烦得受不了，就躲到庄正的办公室喝茶。
阿诚从小桌上起电水壶，弯腰水壶放在地上，把旁边的桶装水捧起，将水倒进壶里。
电水壶插上电开始煮水。阿诚从小桌下的搁层，拿出茶叶罐，把茶壶里的茶碴倒进垃圾桶。几分钟后，水开了，阿诚用热水洗茶杯茶壶，然后泡茶，再将茶水倒进两个茶杯里。
老大，过来喝茶吧。阿诚招呼过后，从灰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小梳子，小心地梳理起自己的头发。
阿诚的举动，让庄正想起，公司内部流传的一个段子。鑫时代四件宝：阿诚的发型，崔老二的鞋，吴胖子的嘴巴，老庄的头。
庄正走到小桌旁坐下，看着阿诚，心里很是欣慰。庄正去年底，将阿诚提拔成副经理，现在阿诚完全可以独挡一面，业务部的日常管理交给他，庄正很放心。
阿诚梳完头，喝了口茶，叹口气。
他告诉庄正，有几家小代理已经转行了，不少机票代理商都在勒紧裤腰带，准备扛过困难时期。还有同行，对鑫时代前期扩张太快，幸灾乐祸，向他打听，问鑫时代扛不扛得住。
庄正也喝了口茶，慢慢说道：“天塌不下来，谁能笑到最后，走着瞧。”
阿诚还让庄正给他评理，现在大客户部挖批发部的客户，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。
庄正只能安慰阿诚，老板也为难啊，手心是肉，手背也是肉。
这时，王沁也敲门进来了。她也是来诉苦的，一进门就喊：“庄总，你还有闲心喝茶，我都快急疯了。”
原来是因为机票销售下降，造成送票员的收入少了，有人开始发牢骚说怪话。有个送票员还造谣公司要炒人，送票组的组长骂了他几句，最后两人越吵越凶，便打起架来了。
等王沁赶到，让人拉开两人时，送票组组长的头被打破了。见把人打伤了，那个送票员竟然跑了。王沁安排一个送票员，陪受伤的组长去医院后，就过来向庄正汇报。
他们正商量着，庄正的座机响了。庄正过去接听，是人事经理方平，他通知庄正，老板要马上召集干部大会。
庄正他们三个人来到会议室，一进门，就看到了前面大白板上写的字：目前公司选择战略性收缩，还是以攻为守？
人到齐后，十几个围着大长桌子坐在一起，崔向东提了个头，便让大家畅所欲言。
讨论三十分钟后，崔向东让每人说明立场。于是，参加会议的人形成了，持不同意见的三派。
一派是以庄正为主的业务部门，支持以攻为守。另一派是人事、行政和财务职能部门，支持战略性收缩。
还有中间派，不能做出选择的人。吴达仁自嘲地说，他虽然是个捉虫专家，对付电脑病毒有办法，但生理上的病毒，他没办法预估结束的时间。
大家表明立场后，都望向崔向东，期待他的答案。
崔向东面露笑容，他先是肯定了大家的发言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，也是出于对公司现状的忧虑。
接着，他从社会大背景、行业的发展前景、公司内外环境进行综合分析，得出他的结论，现在正是公司扩张的好时机。
危机就是机遇，崔向东语重心长对大家说，危机由两个字构成，一个是危险，一个是机会。
凡事预则立，不预则废。人是逆反心理的，疫情很快会过去，到时就是报复性的消费和出游。何况国内有这么大的消费潜力，现在提前布局，将来才能抢到肉吃。
才过一个月，崔向东就用个人的名义，在羊城收购了一家众人行旅行社，交给崔向南管理。
庄正将这个消息告诉阿诚。阿诚吐槽，崔老二当上山大王，这下快活了。
阿诚刚说完，崔向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电话里，崔向南难掩激动地邀请庄正，明天参加众人行旅行社重新开张的庆典。
为了安置大客户部，崔向东收购的旅行社就是一个空壳，而新的办公场所，就在鑫时代楼下的两间办公室里。
庄正答应崔向南，到时一定去捧场，还说了几句恭喜的话。其实只要老板崔向东会去，不用崔向南打电话，庄正也会去露个脸。
放下电话，庄正想到了一件事，现在也该是提出来的时候了。
他找了个时间，到崔向东的办公室，当面向崔向东的面，提出将他分管的销售政策室分出去。
崔向东欣然同意了，还让庄正以后多跟他一起，学着谈大生意，对内把精力放在运营和市场营销上。
“生意嘛，无非就是谈项目、找资金、讲故事。”崔向东说，“你要学会讲故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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