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鹮睁圆了眼睛愣在原地，足有十几张面孔挤在自己身前，把玄关到客厅过道挤得满满当当。
胡度，孟桔，林霄扬，许久不见的季羽蒙，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。不用想也知道，是孟桔和胡度的杰作。
秦鹮自认社恐，社交匮乏，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构成了她一整个社交圈。
惊讶于这些人的“暗度陈仓”，也感动于被人记挂和关心，这些人未必彼此相识相熟，却为了给她庆生而错凑在了一起。
况且，是平安夜这样的节日，很有可能要推掉其他邀约。
秦鹮缓缓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脚边，柔软的灯光和温和的暖风，把室外带来的寒气尽数驱赶。她无奈扬了扬眉梢，弯起嘴角：
“预谋多久了？”
众人脸上都挂着笑，属孟桔闹腾得最欢，揽住秦鹮的脖颈，狠狠在侧脸吧唧一口：
“好久好久啊，可累死老娘了，你从前过生日大多一个人，我一定要让你彻彻底底嗨一次。”
胡度接过地上的袋子，自顾自从里面拿了罐可乐打开，又给周围人分发了一圈，一时间四周满是碳酸饮料气泡的汩汩声。
“孟桔原本在酒吧订了卡，可你死活不去，没办法才到这里来的，孟桔来消息的时候我们都快到酒吧了，急急忙忙换路线往这边赶，还好没有晚。”
的确没晚，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。
秦鹮的二十五岁，还有最后二十分钟。
“故意把你支出去，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，我都还没布置好。”
孟桔有点懊恼，秦鹮往她身后看了一眼，发现了未打气的字母气球和没来得及拆开保鲜包装的鲜花花束。
眼眶无名发热，秦鹮无奈笑：“几岁，还这套。”
“这跟几岁有什么关系，就是八十岁，该有的仪式感也要有。”
孟桔眼珠一转，推着秦鹮往尽头的卧室里去：
“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，我们接着布置，布置好了你再出来。”
“不要，我的生日，我要一起参与。”
秦鹮脱下外套挂起来，往厨房去，看到了冰桶里冰着的香槟和一些小食，还有一个蝶紫色的方纸盒，上面绑着奶白色的丝质缎带，一个大大的蝴蝶结。
“那个不许动！”孟桔跑过来：“林霄扬亲手做的，我光是吃失败品就吃了不下六七个了，这个是最成功的一个，你先不要动！”
秦鹮愣住，有奶油的香甜从纸盒的缝隙钻出来。
孟桔烘焙手艺好，她知道，但林霄扬这种混小子会耐得下来心做蛋糕，是她没想到的。
孟桔现在和林霄扬熟稔到这种程度，竟然背着她吃过他亲手做过的蛋糕，也是她没想到的。
林霄扬正在客厅和胡度一起打气球，手里忙碌，脑袋却时不时探过来，看厨房这边的方向。眼神从孟桔身上划过一圈儿，净是澄澈火热的少年心事，秦鹮看懂了，随即望向孟桔的眼神也含了笑：
“林霄扬挺乖的哈，还会做蛋糕。”
“乖个屁，小屁孩就是不靠谱，他说要找我学烘焙然后给你准备蛋糕，实验了好多好多次都不成功，我就没教过这么笨的学生。”
所谓一叶障目，当局者迷，秦鹮看一眼孟桔，不做声地笑了。
一切准备就绪，马上零点。
屋子里的光源尽数熄灭，宽阔的落地窗将夜色捕捉，节日的夜晚从不缺浪漫的霓虹。
孟桔原本还准备了蒙眼睛之类的小节目，被秦鹮拒绝，这一晚已经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惊喜，这样足够满足。
所有人围坐在一起，林霄扬的“作品”也终于露出真容，接着餐桌上方唯一一簇暖黄吊灯，秦鹮看清蛋糕的模样，是海盐芝士的蛋糕胚，奶蓝色奶油抹面，上面的裱花图案是一只振翅的鸟。
林霄扬的画工意外的不错，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孟桔辅导的功劳。
秦鹮抬头朝林霄扬轻轻说了句谢谢，随即低下眉眼，仔细去看那只鸟。
明明是寡淡到根本无一物的纯色抹面，秦鹮却总觉得，那只鸟是灵动的，真实的。她携风裹雨，路过热闹的人间，飞往月色笼罩的天际。
也许是月亮太孤单，或是晚风太寒凉，鸟儿一身羽毛都被风雪打湿，继续飞，继续飞，后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是一缕找不到落脚之处的孤魂野鬼。
再后来呢？
某一个普通平常的黎明，太阳初升，她看着阳光遍洒大地，突然就起了返程的心思。
“不是巧克力慕斯的吗？怎么是海盐芝士的？！”
孟桔轻声，脑袋凑向林霄扬，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。
林霄扬面色如常，眼睛看着蛋糕，却稳稳捉住了孟桔的手腕，轻轻捏了捏：
“......那是因为你喜欢巧克力慕斯，之前的试验品是为了哄你开心，秦鹮姐喜欢海盐芝士。”
“秦鹮喜欢海盐芝士？瞎猜的吧？我都不知道，你怎么会知道？”
孟桔觉得林霄扬有点奇怪。
“秦鹮姐，许愿吗？”
暖黄的烛焰照在秦鹮的脸上，为睫毛镀一层浅金色的光。
“愿望就不许了，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一定想要得到的。”
过去这一年经历了一番神奇的境遇，重拾，再到坦然地放弃，原以为很难接受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崩溃。
怪不得，人们把“学会面对失去”作为评判一个人成长的标志。
“不许愿了，我们吹蜡烛吧。”
反正许下的愿望也是要靠自己，亲手努力去实现的，不是吗？
胡度无所谓地耸耸肩，手里攥着打火机咔哒咔哒地：“学着点，你们鹮姐的人生感悟，过了这村没这店了。”
秦鹮这才发现，在场的这些为她庆祝生日的好朋友们，只有孟桔比她大。
就连胡度都比她小两个月。
秦鹮不是好为人师的性格，但当自己被架起来了，好像不得不说些符合“年龄”的话。
端起杯子：“那就祝我们年年今日，岁岁今朝，永远记得自己最好的状态，然后有能力和心境把状态延续下去。”
胡度扶了下眼镜，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咄咄逼人，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探究：“比如现在？”
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吗？
知足了吗？
没有遗憾了吗？
最亲近的朋友之间，如同家人的存在，亦如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。秦鹮只是看了胡度一眼，就明白他的意思。
她粲然一笑：“对，比如现在。”
没什么遗憾的。
蜡烛已经燃了近一半，粉色的蜡油滴落下来落在蛋糕抹面上，心疼得林霄扬直皱眉：“秦鹮姐，能快点吹吗？”
秦鹮笑着，不再犹豫，凑近明灿灿的烛火，轻轻一吹。
又是人生的另一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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