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高直觉事情不妙，没敢直接上前制止窦霓，而是跟在窦霓身后，给高子瑜打电话，果真知道窦霓来体检根本没有和高子瑜商量过，怕是来流产的。
高子瑜急匆匆赶来，正巧遇到窦霓交样本，啪的一下把样本打翻了。
小两口无声对峙，老高这才发话：“你这又是干啥子？”
窦霓闷了一瞬，理直气壮说：“流产。”
老高父子都愣了。
就在两周前，还说的好好的，这一转眼，窦霓又不乐意生了。
老高对这种三天两头的争吵已经疲倦，他只庆幸自己没把事情告诉给王惠真知道。窦霓不要他的孙儿了，他还得保住自己的孩子。
老高木然道：“房子都下来了，娃娃也这么大了，你说不要就不要，开国际玩笑么！”
窦霓说：“我没开玩笑，我想通了，这个娃娃不能要。”
高子瑜急：“你说不要就不要……”
窦霓打断他的话，吼道：“就兴你算计我生娃娃，我就不能决定自己生不生！”
周围的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，老高往走廊上的凳子上一坐，既负气，也觉得没脸。
高子瑜急道：“我啥子时候算计你了？”
窦霓昂起下巴，斜眼看他：“不是你早就算好我来例假的日子，故意不带套的？”
高子瑜不说话。
窦霓又问：“不是你跑去公司告状，说我怀娃娃，逼我辞职的？”
高子瑜词穷道：“但是都过去了啊……”
“过去了我就该忍吗！”窦霓指着走廊尽头，痛心道，“婚前说好了不要娃娃，我为了你们家一步步退让，你逼了我一次又一次，你还有理了是吗！啥子狗屁传宗接代，要传你有本事自己生！”说完，声音又低了下来，坚定又绝情的说，“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，随便你爪子，这个娃娃我不要！”
护士忙出来劝，都是一家人，好好说话，生孩子这种人生大事，还是一家人好好商量，即便现在不生，也没必要坏了感情。
众人一面劝窦霓冷静一点，过日子就是这样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，没必要太计较。一面又劝高子瑜，说窦霓还怀着孕，让高子瑜让着点，认个错就算了。
老高起身就走，高子瑜还呆在原地。
窦霓想转身就走，被众人拦住，高子瑜咚的一声，直挺挺跪下了。
老高听见动静，拨开人群又钻了进来，看见高子瑜对窦霓下跪，而窦霓不为所动，忙拉高子瑜起来，急道：“你跪她干啥子，她凭啥子！爱生不生，我们家不差这种三天两头闹的儿媳妇。”
高子瑜坚持不起，泪水无声低落下来，更咽道：“是我对不起你，我做事没考虑后果……”
老高急道：“生娃娃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，你啥子对不起她，你是对不起我跟你妈！”
旁人不知究竟，见高子瑜态度明确，都劝和不劝离。所有人都觉得，怀上了，都24周了，不生下来太可惜。女人嘛，发发脾气就好，别坏了夫妻感情。男人都跪下了，公公还在一旁，别让面子上过不去。
窦霓感觉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，也委屈起来。
只有她自己清楚，她说了多少次流产，是怎么一步步退让，最终拖到24周的。她的付出好像在生孩子这种事情面前不值一提，但怀孕和辛苦的都是她，却无人在意。
她泪流满面的吼道：“我生不生关你们啥子事情！凭啥子你们所有的人都跑来指责我！就因为他现在跪在这里，他就没有错吗！”
护士见窦霓情绪激动，忙驱散人群，把窦霓拉到凳子上坐下。
众人退远了一些，但取样本交样本都需要时间，孕妇们交头接耳，家属们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热闹。看小两口气质不同，窦霓穿着职业装看着成熟，可跪在地上的高子瑜却是一张娃娃脸，都觉得高子瑜是上门女婿，所以在家说不起话。
老高听着没脸，拉了高子瑜好几次，高子瑜也不起来，干脆转身离开。
高子瑜顺着窦霓坐的方向，跪着转看身，挪了过去，还没开口，窦霓斩钉截铁的说不生。
护士见多了因为怀孕各式各样原因吵架的夫妻，听窦霓说最开始就没想生，大概明白了经过，告诉高子瑜，生不生孩子，虽然关系着家庭血脉的延续，但是女人怀。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己说了算，如果是真爱，就不应该计较到底有没孩子。
窦霓恨道：“我从来没说过我想生，婚前都说好了，他父母也是同意的，现在摆脸色耍赖，好像都是我不对了。”说完，竟嘤嘤哭了起来。
窦霓只觉得委屈，她从小连被乔秀莲赶去住校，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痛经死去活来，也没掉过一滴眼泪，倒是怀孕后，忍不住就哭了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，可鼻子一发酸，眼眶就跟打开开关，开闸泄洪一样。
护士在安慰，高子瑜还愣着。
护士急道：“你倒是说话呀！”
高子瑜看向窦霓，复杂的情绪从眼里闪过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：“那就不生。”
众人哗然。
窦霓呆滞的望向高子瑜，霎时惊得忘了流泪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。高子瑜不择手段的想要孩子，连老高都得罪了，到这个节骨眼上，真会同意她不生？
窦霓百感交集的问：“那你爸妈呢？”
高子瑜起身，撑着板凳蹲到窦霓身边：“我去说。”
窦霓还在抽鼻子：“但是你妈怀着娃娃啊。”
高子瑜说：“不管他们，你……不想生，就不生吧。”
护士忙捏窦霓的胳膊，哄：“你看，你老公多心疼你，别闹了，好好过日子要紧，想通了再来，啊。”
旁边有孕妇戳自己老公，威胁说要是老公刁难，自己也不生。这些话听在高子瑜耳朵里，十分难受，早知道，他会先和窦霓沟通好，再说怀不怀孩子的话，也不至于变成这样。一贯卖萌的他啪嗒掉了一滴泪，赶紧抹去，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，说回家。
体检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报告的，就算要做手术，也不是今天。
窦霓生怕回家后又出变故，僵持着不走。
高子瑜努力睁着水光淋漓的大眼，不让泪水落下。他抽了抽胸膛的空气，好不容易稳住情绪，对窦霓说：“结婚，不是我以前在众多的选择中选择了你，而是不论什么时候，我在无数的选择中，仍然会选择你。不管你生不生，我还是你老公。”
窦霓嚎嚎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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