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长这么大，还没听过泥土味这么浓、这么“脏”的话。
队长和同事们呢，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充耳不闻，继续执法。
队长一边走一边吆喝：“你们买卖做得也差不多了，这个点也没人买你们东西了。
你们一整天都堵在这儿，娃娃们不能进学校，送娃娃的家长们都得迟到，还容易引发交通事故，你们知道多招人恨吗？”
一边说着，队长还和摊主们打着招呼：“老刘头，我上个月跟你咋说的？再让我瞅见你应该咋罚？你那电动三轮车不打算开回去了吧？”
推着排子车卖西瓜的老刘头说：“我倒是想要，你跟我要罚款，我那车还不够罚款钱！我不要了，留着给你爹开吧！”
队长也不恼，笑呵呵地说：“我爹早死了，用不着它。
你今天卖了多少啊？上次你前脚走，后脚就有人来投诉，说在你这买了生瓜蛋子，要找你赔呢。今天没人找你啊？”
听见这话，正在瓜摊上挑瓜的几个买主，顿时放下了手里的瓜，狐疑地问：“好像是不太熟，我就说便宜没好货呢。”
眼看着买主放下手里的瓜都散了，也没人再过来买瓜了，老刘头开口就骂，城管队长还是乐呵呵地，不搭理他，继续带着队员们往前走。
队员们配合着队长，一路吆喝：“散了散了！再不散我们就抄了啊！”
城管队员在前面走着，他们后面就开出一条路来。
骑电动车送孩子的家长们放下孩子，得以跟在城管队员后面跑出来。
有几个刚送完孩子不着急走的家长指着卖盘子卖碗的摊贩说：“你们在哪里卖不好，非要堵在学校门口卖？哪天家长们急了给你们砸了就好了。”
城管队长卡着时间，看似不急不徐，带着几个队员慢慢悠悠地从大街西头走到东头。
太阳跟着他们，从东边走到了东南边，一路迎着他们晒。李天没有经验，觉得眼前明晃晃的，额头上、领子里全是汗水，汗水流下来，滴在眼角处，还挺疼。
身边有队员问他：“你出来没抹防晒霜吧？”
李天诧异地问：“我一个男的也要抹那玩意吗？”
队员呵呵笑，说：“男的也怕晒啊。我们出来前都抹，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。”
一圈走下来，摊贩们散的差不多了。有几个卖自家货的老头老太太，见街面上空出来了，反而有了可挑选的空间。
他们拎着自家的篮子，挑着两头挂筐的扁担，一步步挪到了树荫底下的人行道上。虽然没走，但总算是把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给让出来了。
摊贩散去，大街上一片狼藉。
有的摊贩走的急，剩下了一两捆整齐的叶子菜。还有的整个的西红柿、桃子就在路上扔着。还有买菜人挑挑拣拣后，丢在地上的烂叶子。
队长招呼大家，从车上搬下来个竹筐，将路上成捆的蔬菜，完好的水果捡了放在筐里，抬上车。
8：00，大街上的秩序恢复正常。散落在树荫下的几个白发老人，摆弄着自家售卖的鸡蛋、水果，彼此间闲聊几句，还有人从身上的包里拿出一张饼子，边吃边吆喝着路人来看货。
队长一招手，几个清洁工人不知道从哪里就冒了出来，快速对大街进行清扫。队员们默契地跟在他后面上了执法车。
李天不明就里，问身边的队员：“咱们现在去哪？”
队员说：“去养老院，给他们送菜去。”
李天这才注意到刚刚，城管车上的筐里有不少菜，花色品种还挺齐全。队员笑着说：“今天出来的时候和养老院说了吧？他们中午不用买菜了。”
另一个队员说：“那还用说？他们都数着日子呢。”
李天问：“养老院怎么知道今天会给他们送菜？”
队长告诉李天，说：“我们这里的早市是大集，每逢‘七’就有，老年间留下的习惯了。
每个月初七、十七、二十七，就有这个集。附近的村民都来卖东西，有自己家地里产的，也有从外头倒腾来的。县里就这条主干道，就围着这里最好做生意。
你不让他们卖，个顶个地就要跟咱们急；你让他们卖，这条街道就走不通了。好在现在是夏天，大集开的早，散的也早，到了8点就卖的差不多了。
要是冬天，散集就得10点见了。不好弄。”
李天又追问：“那这菜，为啥要送到养老院去？”
队长解释说：“县里这个养老院是政府办的，全靠拨款。
这几年县里财政经费紧张，养老院的老人又多了好些，我们查抄的这些菜就给他们送去，能省点是点。
菜都是好的，甭管是捡的还是罚的，那摊贩也都不会回来领，来领还要交罚款，交的罚款都够买十筐菜了。”
李天追问，说：“要是这大集不办了，是不是交通问题就能解决了，环境卫生也好搞了？”
队长说：“这个大集本来就是自发形成的。
周围乡里村里的商贩，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带着货来的。要是逢那天不让办了，那些挑着扁担进城的农民就得骂街。你不让他在这里卖了，他就得想辙到别的地方卖去。
他大老远地来一趟，挑着两个满筐走了两三个小时，身上就揣着个饼子咸菜，总不能再满着筐挑回去，眼睁睁地看着菜烂在筐里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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