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守夜人，起。”
史斌不但自己站起来，还命令守夜军全部平身。
他心里太过气愤。
皇室竟然为了所谓的面子，为了他家后人，罔顾道义、律法，视百姓性命如草芥！
这样的朝廷，还是赶紧亡了吧！
一句带到太庙处罚, 就想把此事揭过？
他们为什么不肯大义灭亲，实现正义？
因为皇权要和守夜人争面子。
确切的说，面子之争，路线之争，意气之争都是假的，权力之争才是真的。
江山社稷都已经遍地烽烟了, 还有空在这争权夺势！
史斌在大学图书馆翻过的最令人气愤的一本书，就是讲南明史的。
都已经到了万死之绝境了，敌兵铺天盖地打过来了，这群该死的奸臣还在忙着内斗，嫌死的慢！
最后如愿以偿，全部死绝。
他曾经以为南明是史上最烂的政权。
现在他发现，自己错了。
大离才是。
太上皇其实心里一直在发虚。
他知道很难制住史斌。
所以他想给史斌个下马威。
可他没想到，史斌竟然真敢不得皇命，自己站起来。
那这样的话，其实没必要再谈下去了。
他本能的想撤退，让史斌爱咋地咋地。
他回头看了那个小兵一眼。
皇帝打扮成小兵，在后面偷听。看到老爹的目光，回应他一个非常坚决的目光。
不许撤。
皇帝制度，别说你是太上皇，就是皇祖宗在皇帝面前也没用。
只要他是皇帝，他就最大。
既然现在露面的是太上皇，奉皇帝的旨意来的。
那就仍然等同于皇帝亲至。
现在，太上皇只能把皇帝的命令贯彻到底了。
两股势力的博弈，守夜人胜在义正, 皇室输在理亏。
吕瘸子得继续加码，再出狠招。
他向身边的骑将招手。
那人会意，取出一个长盒子打开。
吕瘸子老兄取出里面的东西时，所有人震惊后退！
金锏！
太宗皇帝设立守夜人，对抗世家后，又制金锏授予太师，令他匡正时政。
持此金锏者，上打昏君，下打奸臣！
上打昏君是套话，你得多不懂事才去打皇帝啊，再说他也不可能给你机会让你打。
但下打奸臣这四字，太师是运用的非常好。
打死了很多奸臣。
朝政为之一清。
但太宗皇帝这个制度仍然玩大了，玩飘了，控制不住局势了，脱离原有的目标了。
后来太师打上瘾了，就打政敌。
只要我看你不顺眼，说你是奸臣，然后打个脑浆迸裂，爽。
即使你爱民如子，两袖清风, 那也不妨碍说你是奸臣，打就是了。
同样和守夜人的命运一样, 金锏也在太宗皇帝挂了后，被他的继任者给封藏了。
没想到在这大离朝的末世，守夜人复起了，金锏也复出了。
你还别说，现在也就只有这东西的格调，能和守夜人抗衡了。
“吾儿，我大离以孝道治天下。忠臣必出孝子之门！太宗皇帝有旨：此金锏上打昏君，下打奸臣。吾儿这是铁了心了，要做那无父无君的奸臣叛臣吗？”
皇帝是君权神授，天命所归，以皇权压人，天生就占尽优势。
现在，在场的老百姓无一不暗中为守夜天尊捏了一把汗。
他们甚至希望史斌能退让！
这么大的帽子扣上，谁都难以解套！
换作别人，搞不好苦胆都得吓出来！
史斌面色如常。
只是那波澜不惊的外表下，不动声色地协调着张弛有道的心绪。
他现在的沉默，只是为了接下来那山呼海啸、丘峦崩摧式的爆发！
所有人都看明白了，太上皇奉了皇帝的圣旨，要把史斌安上奸臣的身份，然后以金锏打死。
你敢反抗，你就是反贼。
“臣今日之事，只为公道！”史斌狠狠的咬紧牙关，据理力争！
吕瘸子看着他，扬着脑袋，扬着胡子笑了：“且看你这公道，当不得这一锏！”
他臂力很大，快速奋力砸向史斌的脑袋！
若不是史斌躲闪的快，此时早已被打碎脑袋！
太上皇露出阴狠的笑意。
“你身为人子，竟敢顶撞父亲！这是孝道吗？父亲打你，你竟然敢躲，这是孝道吗？守夜人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！”
史斌退后三步，道：“圣人言，小杖受，大杖受，非不孝也！”
“圣人言，哼！迂腐之辈，张口古训，闭口圣人！你躲闪之时，若是连累父亲摔伤，摔残，甚至是摔死，你其罪当诛！”
太上皇此语一出，郭靖就心想，此人应该去当市井泼妇，不应该当太上皇。
他好几次按捺不住，想一脚把这吕瘸子踢个狗啃屎。
再不济也应该往这吕瘸子的胖屁股上印个鞋印。
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，现在的史斌该克制时，有静水流深的沉稳；该汹涌澎湃时，也有举重若轻的拿捏。
面对咄咄逼人的太上皇，他没有退缩，而是耐心分辨道：“父亲撒泼，打骂儿子，受小杖，是让父亲撒气。走大杖，是为了不让父亲犯死罪！若打死儿子，父亲依律凌迟！”
太上皇大笑道：“朕乃天子！”
史斌亦暴喝道：“陛下失德，不配做皇帝，亦不配做父亲！”
比嗓门，好办，比你嗓门大十倍就行了。
太上皇震住了。
皇帝也楞了。
这话很多人敢想，不敢说。
守夜天尊说了。
别急，还有更绝的。
“山河为何变色？晨风为何呜咽？饿殍为何遍地？皆因你吕氏无道！君父知否？”
“荆州履经战祸，残破不堪，此番天灾，百姓如嗷嗷待哺之婴儿，望陛下救济！君父知否？”
“大离境内，官匪一窝，荼毒千里！百姓如待割之鱼肉，虽有君，却放纵子弟对善良百姓敲骨吸髓！虽有父，却分不出清浊，致脏官贪墨，江山沦丧！君父知否？”
“山河崩摧，铁蹄践踏，民不聊生！你吕家人三分人样还没学会，七分的兽性却已经是根深蒂固！对外丧权辱国，对内却只会血腥镇压！从贼尚可苟延残喘，敬官则血溅当场！在百姓心中，大离狗官还不如贼寇！君父知否？”
史斌眼泛泪光、肝胆俱裂的一句质问结束，他拨出了佩剑。
“守夜人听令！立斩奸贼吕春雨！”
他声嘶力竭的大喊道。
太上皇平生第一次，垂下了高贵的头颅。
扮成皇帝的小兵，也没脸抬头了。
郭靖举刀来到荆王面前。
到了这个时候，这位荆王终于不装了。
他涕泪交加、哭天抢地，拼命求饶：“天尊饶命，小人知错了！都是这帮奸贼撺掇我学坏！求天尊……”
郭靖狠狠的一刀斩下。
血溅五步。
所有的百姓，全都站了起来。
他们觉得身上轻多了。
因为往他们身上压重担的人，死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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